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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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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一大早,六點顧澹就醒來了,他刷牙洗臉,背上只行囊,走出入宿的房間。他在民宿一樓的書房坐下,等待昨夜相約的男子。

七點準時,武昕森出現,他攜帶的東西很簡單,就一串車鑰匙。

顧澹問他:“你車停哪?”

“就在外頭。”

武昕森往民宿外面走,來到他停車的地方,他對跟在身後的顧澹說:“你晚上還回民宿吧?”

顧澹道:“回來。”

“那坐我的車。”武昕森打開車門,鉆進了駕駛室。

既然兩人都要回民宿,無需開兩輛車。

武昕森從後視鏡上看見顧澹脫下背包,往車後座一放,彎身進車身,坐在了他車上。

車內部很整潔,一塵不染,後座寬敞,顧澹身體舒適地貼著靠背,望向前座開車的男子。

後座的顧澹,看著前座開車的司機,他心情愉悅,有種心滿意足之感;而前座的武昕森,通過後視鏡註意後座的顧澹,他的心情亦是愉悅而充實。

顧澹,就在他身邊,他車上。

武昕森將車駛出停車場,沿著鄉道行進,他車技很好,鄉道有些路段坑坑窪窪,偶有車輛行人亂竄,但他開得十分平穩。

路上途徑一個村口,村口有菜市場,武昕森說:“午時野炊,我去買些菜,你車上等……”

他還沒說完,就聽顧澹道:“我同你去。”

武昕森找個停車的地方,將車停好,和顧澹一起朝菜市場走去,兩人很快身處於雜亂又熱鬧的菜市中。

穿過人群,在菜市場閑逛,顧澹純粹是陪武昕森去買菜,看他買豬肉、買白菜、買豆腐、買蔥蒜、買生姜。

看他老練地挑選食材,高大的身子壓低,與擺地攤的賣菜老農交談。

顧澹想,他顯然經常買菜,不知道他廚藝如何?

武昕森提著一大袋菜,顧澹提著一塊易碰碎的豆腐,兩人經過一家小賣鋪,顧澹問:“需要買油鹽醬醋嗎?”

“後備箱裏有。”

“老武,也有鍋竈?”

“有。”

“要買點米面什麽的嗎?”

武昕森道:“有魚吃。”

兩人已經快走到車旁,顧澹笑語:“你對你的釣魚技術還蠻自信,還是買上吧,有備無患,耳湖那邊偏僻,可沒有吃飯的館子。”

武昕森把食材放進汽車的後備箱裏,將後備箱一關,對顧澹道:“不用,上車。”

顧澹一個有野炊經驗的人,竟然真信了他的話,沒買上主食,跟著他上車。莫名的,就是很信任他。

兩人坐回車裏,汽車駛出菜市場,開上公路。

顧澹記得武昕森很擅長釣魚,而這個長得像武昕森的男子,應該也有這樣的特長吧。

耳湖偏僻,兩人離開村鎮,往人少的地方去,漸漸鄉道上只有他們一輛車,車窗外視野開闊。

車裏播放著一曲老歌,顧澹小聲哼著,他看著窗外的田野,收攏被風吹亂的發絲,他的劉海稍長,發絲很柔軟,武昕森以前摸過。

顧澹沒留意武昕森通過車內的後視鏡,時不時地看他,武昕森雙手握住方向盤,面前是條彎曲的鄉道,心裏可都是他。

“老武,你經常去耳湖釣魚嗎?”

武姓男子沒有告訴顧澹名字,顧澹就以昵稱“老武”稱呼,他喚起來也很自然。

“去過幾趟。”

武昕森路上沒有開導航,他認路,他問顧澹:“你呢?”

“我嘛,剛辭職回老家,出來走走。前安鎮離越城不遠,不過我還是第一次過來玩。”顧澹像和朋友般交談那樣,自然而然流露出一份親切。

“老武,你家也在越城?”

“老家不是,我在越城工作。”聽著顧澹“老武”的稱呼,還有親切的語氣,武昕森有微妙的感覺。

“老武,你住在越城哪個區?”

“北區。”

“我也是。”

顧澹擡起了頭,而武昕森也回過了頭,四目相觸,很快移開。兩人都覺得不可思議,他們原來住得那麽近。

兩人沒再說什麽,前方的交通指示牌顯示耳湖即將抵達,顧澹把行囊拿在手上,朝車窗外張望。

武昕森又向前開了一段小路,來到一處人跡罕至的山野,耳湖就在車窗外,一汪湖水似鏡,青山綠水映眼眸,可能是冬日緣故,湖邊就他們兩人。

沒有其他游客,沒有垂釣的人。

武昕森從車裏取出釣魚的裝備,在湖畔制作餌料,顧澹好奇地在旁觀看,他見老武將一包現成的餌料加上拉絲粉,酒米一起揉拌,他分量拿捏精準,相當嫻熟,看來是個老釣友。

現代人的釣魚餌料比古代覆雜多了,顧澹記得武昕森以前會用蚯蚓、黃豆粉做餌料,雖沒老武那麽講究,魚獲也很豐厚。

武昕森找了處垂釣點,將魚竿甩出,便就坐在那兒等魚上鉤。他垂釣時,那熟悉的執桿身影,讓顧澹不免追憶。

顧澹原本陪伴在武昕森身邊,他坐了一會,便起身沿著湖畔行走,拿出相機,他拍湖水遠山飛禽,眼前的景致美不勝收,不得不說老武真是個有眼光的人。

一縷灰藍身影,在陽光下走走停停,幾欲融入冬日的湖景,武昕森清晰將他辨認。

顧澹不知道他一離開武昕森,武昕森就擡頭去覓他,見他在四處拍照,見他走遠了,又走回來,視線始終在他身上。

即便武昕森釣魚不那麽專心致志,魚桶裏的魚兒仍舊在增加,一尾、兩尾、三尾,被釣起的湖魚肥美,擠在魚桶裏吃力游動。

顧澹逛完一圈,回到武昕森身邊,低頭去看他魚桶裏的魚獲,一雙眸子亮起,驚道:“這麽多魚!”

他誤以為是這裏的魚好釣,實則是釣魚者的技能點滿。

武昕森笑語:“個頭還都不小,這下不擔心午餐了?”

意識到自己話語太過親昵,武昕森剛要斂起笑容,就見顧澹呆呆地看著他,不過顧澹也沒說什麽,他默默地,挨著武昕森坐下。

只要武昕森空出一只手,就能摸到身邊顧澹的頭發,他的左手稍稍擡起,又放下,他看著平靜的湖面,內心並不平靜。

顧澹心裏說不出的感覺,在老武沖他笑那一剎那,顧澹的心跳得很快,心口一股熱意,他緩緩地平息起伏的情緒。

兩人相伴左右,武昕森釣魚,顧澹欣賞湖景,看他釣魚,一個早上的時光,在悠閑間不知不覺流逝。

魚桶裏擠滿了魚,垂釣者仿佛給魚竿施了什麽魔法似的,魚兒爭先恐後上鉤,自願獻身刀俎。

武昕森和顧澹從車後備箱裏搬出做飯的鍋竈,案板菜刀、碗盆、調味料等一大堆東西,擺在地上。武昕森料理魚,顧澹洗菜、切豆腐;武昕森刷鍋燒水、顧澹剁蔥姜,兩人配合極其默契,顧澹覺得不可思議。

做飯時,顧澹產生過懷疑,因為老武的刀工精湛,還有處理魚肉時的一些個人手法,都似武昕森。怎奈老武煮了一鍋香辣美味的魚肉,烹飪方式完全是現代的,顧澹打消了疑心。

捧著一碗好吃到咋舌的魚肉,看著還在鍋竈前忙碌的老武,顧澹有著矛盾的心理,等顧澹吃完一碗魚肉,又去盛上一碗時,他決定不糾結,隨心便行。

顧澹從水桶裏倒出清水,洗滌碗筷,他邊洗碗邊看武昕森。武昕森收拾鍋竈,將東西提溜起來,放進車後備箱,他提東西的時候,毫不費勁,顯然有著很大的手勁。

他身穿冬日的大衣,但他脫去外衣、挽高袖子做飯時,能看出他身體十分強健,腰身緊實。現代人很少有這樣的體魄,除非從事重體力勞作,或者經過長期的鍛煉。

老武的舉止言談不像體力勞作者,所以他應該是經過長期的鍛煉,顧澹想。

武昕森在車後備箱旁忙碌,他的手機響了,他站在那兒接聽,他的位置距離顧澹有些遠,顧澹側耳聽著。

話語零散,顧澹猜測他在與人談工作上的事,而且打電話的人,應該是他的員工。在前往耳湖的路途上時,武昕森也曾接過兩通電話,顯然也是關於工作上的事。

這一通電話聊得比較久,顧澹有點擔心,老武可能等下就得回去越城。

武昕森掛掉電話,提著只魚箱,往顧澹這邊走來,顧澹問他:“有急事?你要回去了嗎?”

“沒事,不用。”武昕森打定了主意,說得輕描淡寫。

眼下就是公司被火燎,他也不會趕回去。

打開魚箱,武昕森將魚桶裏的魚撈起,儲存在魚箱裏,他清空魚桶,顯然還打算繼續待在耳湖,照舊釣魚。

顧澹蹲一旁看他裝魚,問他:“你自己開公司?”

武昕森回道:“小公司,沒幾個員工。”

顧澹沒再往下問,兩人才結識一天,自己問了他不少個人的事,像在打探似的。

午時,吃飽喝足的顧澹躺在草地上,聽著音樂,不遠處的老武仍在釣魚,顧澹留意到他時不時的收桿,又將魚竿甩出,沒去看魚桶也知道,裏頭裝滿釣上來的魚。

顧澹生出一個奇怪的聯想:要是武昕森來到現代,跟老武比試釣魚的技能,不知道誰更厲害一點?

覺得還是武昕森更厲害,顧澹想起他做的魚酢,想起他那根簡單卻十分有效率的魚竿。

躺在草地的顧澹瞇著眼睛,用手臂去遮擋陽光,仿佛像睡去,冬日正午的陽光,能帶來稍稍的暖意。

聽到身邊有動靜,顧澹才睜開眼睛,他發現老武就坐在他身旁,還低下頭去看他。

老武的五官在顧澹面前放大,他的嗓音低沈:“無聊嗎?”

也不知道他幾時離開釣魚點,還以為他會跟魚竿纏纏綿綿到天涯,直到黃昏呢。

“不會,這邊真靜啊。”

顧澹沒移開手臂,他覺得老武的身子伏低,似乎挨靠得更近,顧澹的呼吸聲有些急促,他聞到老武身上的氣息。

武昕森扔下魚竿過來找顧澹,只因顧澹一直躺在草地上,離他距離遠,他看不到他。在湖畔釣魚自然是件樂事,但今天他心思全然不在釣魚上。

武昕森坐在草地,顧澹躺著,兩人挨得很近,顧澹心跳地很快,他拿開遮擋視線的手臂,手指無意碰觸到身旁人的臉。

顧澹立馬坐起身,和武昕森拉開一段距離,他背對著武昕森,好一會才說:“我們早些回去?”

“行,我收拾一下。”

武昕森將釣魚的器具收拾,裝上車。

顧澹提著只塑料袋,撿他們在湖畔制造的垃圾,一只包裝袋,一張紙他都撿走,武昕森過來幫忙。

歸途,顧澹開車,武昕森坐在副駕駛座上,兩人沈寂了好一段路。

顧澹心裏顯然有些情緒在,路過一條村路,險些壓著一只走位風騷的母雞,武昕森說:“是不是累了,我來開。”

兩人互換了位置,武昕森開車,顧澹坐副駕駛座,顧澹望著車窗發楞,武昕森時不時去看他。

不知不覺,天邊綻出霞光,他們路過一片村落,星零的民宅、整齊的田野,在這傍晚時分,顯得分外靜謐。

武昕森放慢車速,霞光映入車中,顧澹眉眼似有些許悵然,他喃喃道:“你結婚了嗎?”

“沒有。”

武昕森回得極快,並立即回問:“你呢?”

“額,沒有。”聽到老武說他還沒結婚,顧澹眉眼間的惆悵就散去了。

“那有沒有正在交往的人?”武昕森的聲音很輕。

“我嘛,我有過一位前……前女友。”顧澹笑了,那笑容看著還有點調皮。

“嗯?”武昕森有些吃驚。

顧澹開始胡謅:“她個頭很高,學過武藝,還會打鐵。”

武昕森啞笑,笑容很快逝去,他緩緩問道:“後來怎麽分手了?”

“後來他要去遠方,去前也不跟我好好商量商量,再後來他沒回來,我就把他忘了。”顧澹摸出一只藍牙耳機戴上,聽起了音樂。

天黑前,兩人回到民宿,武昕森停好車,顧澹下車,說要去自己的車上拿點東西,顧澹的車就停在附近。

武昕森跟了過去。

看到顧澹的車,武昕森不意外,他誇道:“車不錯。”

顧澹從車上取了東西,很快從車裏鉆出,他隨口道:“我爸的。”

兩人回到民宿,洗了把臉,換了身衣服,一起去吃晚飯。

吃飯的地方,就在民宿對街的一家餐館,廚師的手藝合格,燒了幾盤下酒菜,一缽湯。顧澹和武昕森都會飲酒,而且兩人酒量都不差。

坐在餐桌上,不知不覺間,你一杯我一杯,喝得都小醉。

酒喝得不少,但話語不多,兩人每次碰杯,碰觸到對方的手指,相觸到對方的眼神,都使得氛圍越發暧昧,並更加沈寂。

這回換顧澹離席,去洗手間冷靜了一下,他返回餐桌,手剛拿起筷子,他的手就被武昕森抓住。

武昕森手指粗實,掌心很暖,指腹粗糙,他用拇指的指腹輕輕蹭著顧澹食指的指背,他低語:“你有咬手指的習慣。”

顧澹低頭看自己食指的指背,上面確實有淡淡的牙印,他都沒留意自己適才咬過,他困惑地將手指收回。

他伸手摸摸適才被老武碰觸的肌膚,肌膚上殘留的,屬於對方的溫度很快消失了。

一般不會有人去註意別人手指的指背上,有牙印這種事吧?

離開餐館,返回民宿,武昕森上樓,回自己房間,顧澹則在一樓的書房裏喝茶解酒,書房有三四位旅客,年輕朝氣,正在談天說地。

顧澹熟悉這種氛圍,也和他們聊著。

在書房喝了好一會茶,酒是醒了,看看時候也不早,顧澹上樓。

走在二樓的過道上,顧澹經過自己房間的房門,卻仍繼續往前走,一直走至拐彎處,看到老武所在的房間。

他很直接,沒有過遲疑,摁下了門鈴。

武昕森剛好在洗澡,門開得有些慢,他系著浴袍開門,見顧澹過來,他將人往屋裏請,然後拿套衣服到浴室裏更衣。

浴室門半掩,兩人正說著話,聊著明日的行程,武昕森說明早去長汀濕地看候鳥,午後他會直接回越城,顧澹說我也打算回去,跟你一起走。

武昕森下身穿條短褲,手拿褲子,還沒開始套上,他察覺顧澹站在浴室的門前,擡眼就對上了顧澹肆無忌憚的目光。

和老武相處一天,顧澹感覺得到他身上有屬於武昕森的不少特質,還有他看自己時有份似有似無的情意,顧澹不得不懷疑。

坐在書房裏,喝著茶,顧澹的理智戰勝了情感,而他的理智在告訴自己:老武,極可能就是武昕森。

無論多不可能,但又有那麽多的不合理,至少來確認下。

顧澹的目光在武昕森的身上掃視,似在搜尋著什麽,武昕森意識到,顧澹這是在找他身上的傷疤。

落在武昕森身體的目光,先是熱烈,而後那份熱烈逐漸消退,顧澹面上的神情覆雜,似有失望之意。他神色黯然,忽然轉身走開,低喃:“也沒什麽事,我先走了。”

顧澹剛摸上門把手,房門還沒打開,就被武昕森一手按住肩,一手扣住手臂,兩人身體貼得很近,顧澹能聞到武昕森身上的氣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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